晨报记者 王文兴采写

利用手机APP放贷，使用合成后的裸照、“花圈照”、“灵堂照”等多种方式进行暴力催债，最终导致被害人姿自杀身亡。12月20日，太原市公安局召开新闻发布会通报了“8?28”套路贷寻衅滋事致人自杀案件。这类非接触式软暴力案件也成为太原市首例。记者深入采访调查后发现，类似的软暴力案件涉及范围广，但是受害人很少选择报警处理，导致这种不见面的谋杀很难进入警方视野。

不堪忍受女子自杀 催债人员仍然发送裸照催讨

2018年8月28日晚11时许，迎泽责任区刑警队接到分局110指令，在滨河东路汾河公园内发现一具尸体。接警后，值班民警康宇、田华立即出警，到达现场后，在河边栏杆下发现了死者的手机，手机外壳内留有一封遗书，遗书内留有家属的联系电话，民警立即通知家属到现场辨认，从而确定了死者的身份。死者樊秀（化名）。

樊秀的遗书并不普通，内容里除了对亲人愧疚还带有其他内容，信息量很大。“家人们对不起，我实在没有勇气再面对你们了，也许我的离开会给你们留下一笔钱，对不起。”和影视剧中常见的留下的一笔钱不同，樊秀所说的留下一笔钱，其实是给亲人留下了一笔心惊胆战的债务。在樊秀的遗书中可以看到，樊秀生前在“向我贷”“乐帮”“星易花”“蛋花花”“藕花”五个手机借贷平台上贷款共计7200元。这就是樊秀所说的“留给亲人的一笔钱。”从遗书中可以看出，樊秀很清楚，自杀也逃避不了这些债务。

樊秀去了，但是债务的追讨并没有停下。樊秀的哥哥樊龙（化名）还未从失妹之痛中清醒，手机上就收到了贷款公司催收人员发来的妹妹樊某秀的裸照彩信，并称樊秀利用手机APP进行网络贷款已经逾期。就是这些人逼死了自己的妹妹啊，樊龙依然选择了报警。他内心觉得，必须有人为妹妹的自杀而承担责任。然而，对方的猖狂还是出乎了樊龙的预料。9月6日，樊某龙又收到乐帮商城陌生手机号发送的3张合成妹妹樊秀与家人裸体催债照片的彩信。

樊龙告诉记者，妹妹在网上借钱并被追讨，他是知情的，妹妹生前还和自己微信说过这件事情，充满了惶恐和害怕，同时还发了一张催债人员发来的妹妹的裸体照片。自己还鼓励妹妹不要怕，没想到最后的结果却是和妹妹阴阳两隔。

专案民警雷霆出击 被捣毁犯罪团伙组织机构齐全

“ 这起非正常死亡案件，不是自杀那么简单，更不能以自杀简单定性，这就是一个犯罪团伙的非接触式杀人，是前所未有的新型违法犯罪。”太原市公安局迎泽分局局长魏毅这样定性樊秀的死亡案件。果然，专案组对整个案件进行了全面调查分析、研判后，发现乐帮商城是一个专门进行网上放高利贷，并进行暴力催债的犯罪团伙。于是决定以寻衅滋事案入手，按照“套路贷”黑恶势力团伙进行打击的工作思路，进行调查取证。

专案组发现，樊秀借款的乐帮商城还款账户为62*2，户主名为吴某某，专案组民警随即前往银行调取了该账户开户资料及交易流水，发现该账户每日流入额度在5万元左右。同时，也发现9月6日第二次发送催债彩信的手机机主和樊秀自杀当晚催债的系同一人，综合以上情况，从而迅速锁定犯罪嫌疑人吴某某。

10月16日，专案组民警康宇、靳月贵前往浙江省海宁市，发现了吴某某居住地点为海宁市长安镇某小区。通过走访小区保安，民警发现此地点白天基本上没有人，每天晚上9点之后有多名男子返回，形迹可疑，故确定此处为嫌疑人居住处而非作案地点。

通过侦查，民警发现，琴海居北侧的某别墅小区内的28栋别墅是这个犯罪团伙的工作场所。民警连续蹲守，发现嫌疑人有较为固定的工作模式，早上9时来此上班，晚上下班，一部分嫌疑人在此居住，吃饭全部靠点外卖送餐。为了解内部情况，民警化妆成山西客商，通过与外卖员接触，了解到此窝点有8名以上犯罪嫌疑人。但是，主犯吴某某并不在此窝点工作，通过调查分析，民警发现吴某某日常在杭州市经济开发区附近某小区有一个工作窝点。

10月26日上午，专案组果断出击，成功捣毁2个作案窝点，抓获犯罪嫌疑人11人，查扣作案使用的电脑21台、作案手机20部、记帐本10本、催债剧本2本，并从这些手机、电脑内提取合成的被害人灵堂、裸体照片100余张。

专案组民警康宇介绍，2018年6月14日，犯罪嫌疑人孔某某为了谋取非法利益，伙同吴某某等人在杭州成立东莞天启融资租赁公司。利用手机APP平台推广的方式放高利贷，采取高额利息、手续费、服务费、延期费等名义非法占有他人财产，雇佣专门人员使用话术剧本进行套路催债，组织人员传授催收套路，发送合成受害人的裸照、花圈照等彩信、微信，威胁、恐吓贷款人及其亲属朋友，迫使其支付各项高额利息、费用。整个公司组织机构也很齐全，分为人事部、审核部、客服部、催收部。

作案套路浮出水面 利息计算方法敲骨吸髓让人胆寒

案件的侦破，也让犯罪团伙的作案套路浮出了水面。

2018年6月，该公司开始推广乐帮商城手机APP发放网络贷款；2018年9月1日，开始推广51易下款手机APP发放网络贷款；2018年10月7日，开始推广金帮主手机APP发放网络贷款。通过软件推广，被害人下载手机APP注册提交申请，不要抵押物，仅要求贷款人将本人照片、半年通话记录、亲朋好友的联系方式等信息提交系统。由审核部进行后台审核，通常贷款额度为1000—2000元，预扣贷款额的30%为服务费，贷款期限为7天，逾期后每天收取3%的滞纳金。系统每日将逾期客户推送给催收部主管王某某进行催收。王某某将客户分配给催收员，催收员通过电话进行催收，对逾期不还的用户采取辱骂、威胁、合成贷款人裸照、灵堂照、母猪照、卖子照等方式进行催收。贷款人如果申请延期，需要再交纳30%的延期费用，延期7日后还款。

这个团伙的高利贷到底高到何种程度，让樊秀惧怕不已，选择结束生命呢？康宇给记者算了一笔账。

如当月1日向平台借款1000元，预扣30%服务费即300元，实际收到700元，期限为7天。当月7日催收人员进行催收，如果不能偿还需要延期则需要再交纳借款额30%的延期费，即300元，暂时停止催收；如果不交纳延期费则从8日起按照每日3%的利率收取滞纳金，期间不间断各种方式催收。这样重复继续下来，如果一个月（按照30天计算）下来，到当月30日，如果采取交纳延期费的方式处理，需要再交纳4次延期费，利息共计1500元，月利率为214%，月末被害人连本带利需还款2500元；如果采取交纳滞纳金的方式需要计算复利23天，月利息1273.58元，月利率为181.94%，月末被害人连本带利供需还款2273.58元。

如此惊人的利息和盘剥吸血式的利息计算方法让受害人苦不堪言。

樊秀通过手机APP乐帮商城贷款1200元，实际只收款840元，仅服务费扣取了360元，贷款期限为7天。因樊某秀无力支付高额逾期费用，8月26日开始催债团伙开始向樊秀催债，并发动裸，导致樊秀最终自杀。

现初步查明，被害人涉及全国近30个省，发放贷款约2000余人，贷款额200余万元，非法获利50余万元。其中涉及采取发送合成灵堂照、裸照照片等方式进行威胁、恐吓被害人789人次，涉及贷款人106人，已核实身份91人，来自全国27个省份，无法核实身份15人。

不见面的谋杀 犯罪团伙发送各种合成照片侮辱恐吓

“这就是不见面的谋杀，杀人不见血的谋杀。”康宇告诉记者，犯罪团伙催债的方式让人发指，最主要的手段就是合成各种照片来给受害人发送，进行威胁恐吓，受害人和家属精神受到了极大的摧残。

康宇介绍，犯罪团伙合成的照片主要分为裸照、猪照、卖儿照、灵堂照等等。从字面意思理解，裸照和灵堂照就是把当事人的照片合成为裸体，或者设置到灵堂内。所谓猪照，就是把当事人的脑袋合成到猪的身体上，卖儿照则是把当事人的照片合成到秤上，种类五花八门，目的就是摧毁受害人的精神和心理。同时配以文字的恐吓和威胁。

目前警方掌握的数据来看，这个犯罪团伙发送裸照80人次，猪照5人次，卖儿照一人次，灵堂照366人次，文字催收451人次。

樊龙表示，看着那些裸照，真的没有几个人能承受这样的侮辱和恐吓，手段真的是匪夷所思，奉劝所有的人不要尝试在这些平台上贷款，“真的不想看到再有人步妹妹的后尘了。”

记者了解到，“8.28”套路贷案件破获后，主犯孔某某于2018年11月26日被抓获归案，截止目前已批准逮捕12人，刑拘上网6人，已破电信诈骗案件91起，寻衅滋事案62起，网安案件19起，摧毁高利贷手机APP平台3个。

案件告破了，但专案组民警的心情却始终沉重。魏毅表示，近年来，随着经济社会的发展，网络诈骗、“套路贷”、“软暴力”等网上网下各类新型违法犯罪案件日益增多，犯罪手法不断翻新，作案手段更加隐蔽，犯罪组织更加严密，呈现出明显的公司集团化、专业化犯罪特点，社会危害极大，严重损害了人民群众的合法利益，成为社会治安管理中亟需解决的一大“顽疾”，给新形势下公安工作提出了重大挑战。

接受记者采访时，魏毅表示，这是典型的非接触式杀人，是新型违法犯罪，和传统的违法犯罪有很大的不同，而且隐藏更深，更不易察觉，社会危害也因此更大。它是非接触式的，犯罪嫌疑人都没有和被害人见过面，却通过发合成后的裸照、“灵堂照”相威胁等“软暴力”手段，给被害人及亲属造成了严重的心理伤害和名誉损害，最终导致造成被害人自杀这样的严重后果，影响极其恶劣。

据了解，这一案件在太原市目前尚属首例。

如何才能正确贷款 警方给出提示

康宇介绍，手机APP网上贷款平台使用方便，容易下载，有专门的软件平台进行推广，使用者所在地不确定，进行电话、短信、微信进行催债不容易被人发现，被害人往往考虑花钱了事，而不是通过报警来解决，反而使得自己越陷越深。

那么如何才能正确贷款呢?警方也进行了提示：

1、 分辨出正规的金融机构

（1）看该公司的营业执照，名称中是否含有“小额贷款”的字样，在看看经营范围内，是否有金融借贷相关条目。

（2）利用网络查询该公司是否在相关部门注册、登记。如全国企业信用公示系统：http：//gsxt.saic.gov.cn/

信用中国：http：//www.creditchina.gov.cn或当地市场监督管理局查询企业信息的真伪，确保公司目前正在合法经营。

（3）凡是正规的小额贷款公司，都是先放贷，再收取利息，不存在提前收取任何费用的情况。

如果该企业涉及到以上任何一条的不符，请离开。

2、正视自己的条件

每个人的条件都不一样，但我们要正式自己的资质。并不是所有人都能贷款，这也是不正确看待自己的资质，导致了用钱时不得不向其他贷款机构低头，让套路贷有机可乘。正所谓苍蝇不叮无缝蛋，我们虽然不能做的完美，但如果每一件事都放在心上：信用卡正常还款、按时交水电费、不乱查征信、替别人担保……

如果被拒绝，请正视自己的缺陷，努力改正，而不是怪机构无情。

3、选择合适、能力范围内的产品

鞋子再好看，不合脚，舒服的是别人，遭罪的永远是自己。不要为了炫耀能借多少钱，去借钱，而是根据自己的还款能力和承受范围贷款。例如你有借50万的资质，但是你的工资只有1万块，每月的还款超出了能力范围，大部分的人都全部借出来了，最坏的后果是逾期、最愚蠢的做法是借东补西，最正确的做法，是能还多少，借多少。

4、怕被套路，选择专业的信贷经理

为什么客户容易被套路？除开自身条件较差，需要贷款，这其中还包含了套路的低利息的诱惑，同时为了避免贷款手续的麻烦，快速下款，客户一次性签订了许多文件。这就让很多套路人有机可乘，在合同中穿插很多隐性条件。

一个真正专业的信贷经理，是会为客户处处着想，帮客户节省不必要的时间，节约贷款成本。如果不懂怎么选择贷款机构和产品，难么选一个专业的信贷经理就足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