琶洲何以引来行业巨头

广州市海珠区琶洲,一个因状似琵琶而得名的小岛,三年前这里还是珠江啤酒厂的厂房、仓库,还散布着农田,零星分布着低矮的老房。而今,这里的互联网创新集聚区成为广州新经济的代表,腾讯和阿里巴巴这两个行业巨头来了,小米来了,唯品会来了,今日头条也来了……而且来的要么是区域总部,要么是细分行业的全国总部。

广州市市长温国辉介绍,琶洲互联网创新集聚区2.1平方公里的起步区,签约项目总投资725亿元,到2025年,可产生5000亿元的营业收入、容纳10万人就业。

不要房地产要高质量发展

2001年,广交会会址迁到琶洲岛,为了保证广交会展馆后续用地,在琶洲预留2.1平方公里土地,一直未开发建设。近年来,上海、深圳、东莞等地纷纷建设大型展馆,广交会展馆不再需要大规模扩展,由此可作它用。同时,这里原是珠江啤酒厂的厂房和仓库,还有广州农科院的部分试验田,在腾笼换鸟的大潮中,它们进行了搬迁或置换。

有了土地,作何用途?据温国辉介绍,这2.1平方公里的起步区,如果搞房地产,卖地可立即拿到1000亿元。然而广州市关上了房地产的大门,打开的是高质量发展的大门:在琶洲岛打造互联网创新集聚区。

2015年琶洲开始开发时,20多家企业看中这里的黄金区位,纷纷找上门来,但最后琶洲只选择了腾讯,大量制造业项目被拒之门外。这里的目标是,瞄准数字经济、新一代信息技术和人工智能等未来产业,引进龙头企业的总部或区域总部,打造世界级创新平台。

目标高大上,投入大手笔。12平方公里的琶洲岛,有11条规划建设的轨道交通线路过这里,已建成运营的有3条。将来,从这里10分钟可达高铁广州南站、半小时可达广州白云国际机场、不到2小时可达香港。琶洲将从孤悬江中的“岛中之岛”,一跃成为广州轨道交通路网最稠密的区域、粤港澳大湾区一个重要交通枢纽。

资源投入既有有形的,还有无形的。琶洲已举办十几年广交会,在国内外具有较高知名度。但在广州市看来,这还不够。近年来这里承办了全球财富论坛、世界航线大会等各类世界性大会,以及各类全国性、行业性展会。据统计,去年琶洲共举办展会221场,几乎每个工作日都在办展。海珠区招商办主任杨晓说,由此使琶洲更加扬名海内外,他们去全国各地招商,人家一听说琶洲,眼睛都放光,现在琶洲引进了20多家行业巨头。

“舍弃眼前利益,为日后的高质量发展奠定基础,说到底是个政绩观的问题。”威海市市长张海波告诉记者,“每个城市都会遇到这样的选择。琶洲的案例,给我们很大的启示。”

引来行业巨头的奥秘

腾讯的微信事业板块,是由现任腾讯公司高级副总裁的张小龙率领一个创业团队在广州开发的。海珠区招商办企业服务科副科长唐顺告诉记者,腾讯总裁马化腾一直想把微信板块搬迁到深圳,与总部会合,但最终没搬,而是在广州建设微信板块总部。原因之一,是这个团队的成员很多在广州安家,而另一个打动马化腾的原因,是时任广州市长亲自陪同马化腾在全城选地,他们站在400米高的广州塔上,四处瞭望,马化腾选中琶洲,从市到区里合力支持。

唐顺说,进驻琶洲的很多巨头,都是省市领导出面谈的。与腾讯类似,阿里巴巴进驻琶洲,也是从广州土生土长的UC浏览器开始。2013年,UC浏览器的营收只有20亿元左右,2014年被阿里收购,阿里由此进入广州,进入琶洲。另外,落户琶洲的全国第三大电商唯品会、跨境电商领军企业环球市场集团,都是广州的土著企业。

这让记者感叹,一个地区的发展,在加大招商引资力度的同时,还要真正关心当地企业发展,当地企业发展起来了,即使没有成长为行业巨头,也会引来行业巨头——或者被巨头收购,或者双方合作。

行业巨头的另一个显著作用,很快发挥出来:产业招商,产业链招商。阿里巴巴的UC浏览器落户琶洲后,他们收购的一家游戏公司随即跟过来,游戏公司又带了自己的合作伙伴——一家智慧城市公司。我国成立最早、连接工业设备最多、服务行业最广泛的工业互联网公司树根互联去年落户琶洲,一个重要原因,是合作伙伴腾讯、中国移动、中国联通的推介,而他们早已落户琶洲。

海珠区在为琶洲招商过程中,在全国首创“三边模式”:边签约、边建设、边运营。海珠区招商办公室主任杨晓道出其中奥秘:与招来的企业谈判时,作为一个条件,要求企业拿到土地之后要尽快导入产业,不能办公楼建成之后才开展业务。“琶洲有以前建的现成写字楼。”她说,“这背后是琶洲这个黄金地块的底气、硬气,同时我们明白,这些行业巨头有实力这样做。”

既做“盲公竹”又在商言商

今年高考前,海珠区招商办跑省、市有关部门数次,帮一家企业的员工解决了孩子高考加分问题。这位员工感动得直掉泪。“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你们就是我的盲公竹(竹拐杖)!”这是很多企业对招商办说的。

“招商不是请客吃饭、不靠拉关系。大家在商言商,就是按市场规律做事。虽然我是公务员,出去谈判,我就是个商人。”这是海珠区招商的一个理念。

市场化作业的第一个动作,是对瞄准的企业进行背景调查。“我们的背景调查是到企业内部和周边,搜集各类数据资料,首先是判断这家企业是否符合我们的条件,其次是为谈判做准备,做到知己知彼。”去年通过背景调查,他们了解了一家大企业的真实经营情况,从而在谈判时拒绝了企业的过高要求。

“如果是你们主动找到人家的,背景调查后又发现不达标,拒绝岂不是不好意思?”记者问。“那有什么?生意场上,拒绝和被拒绝是常有的事,很正常。”这是洒脱的回答。

记者问及某些企业的经营数字,无一例外被拒绝。“这是企业的商业机密,按照我们和企业的契约,我们不能说。”

在采访中,不只一位广州干部对我们说:“我们的一些做法之所以能成功,需要有深厚的市场土壤、法制精神、契约精神,对于一些地方来说,不进行真正的思想解放、观念转变,不进行真正的改革,是实现不了的。”

东营市委书记李宽端对此颇有感慨:“‘市场为首、企业为尊’的观念,是广东位于开放前沿、领风气之先,经过40年改革开放形成的。在这方面,我们确实要通过深化改革来加以提高。”